2010年11月23日 星期二

我的舅公是廟公!

文、照片:屋米

祖靈信與道教的結合,是原鄉信仰近年的趨勢。
是的,我的舅公是廟公!

這對一般人來講並不驚奇,但在原住民部落就顯得蠻特別的。

參與家族的第一場喪禮是大表舅的喪禮,舉辦喪禮的過程與一般並無二異,或許是當時年紀小記憶不深刻。第二場喪禮則是外祖母。外祖母過世距離大表舅過世有一段很長的時間,這段時間裡,舅公蓋了一間廟,同時也有了新的身分-廟公。舅公的新身分,再加上外祖母將近百歲高齡才駕鶴歸西,讓這場喪禮從開始到結束顯得格外的忙碌。

部落的換工制度與互助精神,在辦喪事的過程中總能充分地被展現。部落中如有人家辦喪事,陸續來弔唁的親朋好友,總會帶著民生用品前往,例如:米、油、麵、米酒、礦泉水、飲料等等物資。喪家也會推派出一位總幹事,專門記錄誰送了甚麼東西,好讓所謂的禮尚往來有所依據,並統籌所有的喪葬事宜。另外,主動幫忙的廚工會烹煮三餐、點心,提供給來弔唁及陪伴的親友。為了感謝親友的陪伴,喪家也會開幾桌摸三圈的牌桌、或是聊天喀瓜子的茶桌。

與以往過世不久就要土葬的習俗不同,外祖母入殮、出殯的時間都是舅公與道士看黃曆所挑的良辰吉時,所以外祖母住在冰櫃裡大約有兩個星期左右的時間。靈堂擺設規矩很多,蠟燭的大小、香的長短、冥紙的種類,每一個環節都不能疏忽。守喪期間的儀式當然少不了道士做法,另外還請了佛教師父誦經,巫婆palisi(祭祀)也是不能少。我最怕佛教師父誦經,落落長的經文又唱又唸,通常要花很多時間,常常跟不上節奏要左顧右盼進度,也不斷估算距離最後一章節的結束時間。

祖靈在冥間也要用貨幣交易了~
喪禮的最高潮是出殯那一天,平常時間錯開的道士、師父、巫婆全在這時候出現,還有一票樂儀隊,但,這依然還是道士的主場!師父趕在出殯前於屋內靈堂前誦經,唸完經,巫婆緊接著開始palisi(祭祀),儀式還沒結束,移靈的良辰吉時已到,巫婆只好追著棺木跑到大靈堂,家人也趕緊披上麻衣,戴上麻帽匆匆隨著棺木移動,巫婆的咒語隱沒在搖鈴、小喇叭、嗩吶、鼓聲中。告別式結束後,在樂儀隊的哀樂聲與道士的引領下,外祖母終於前往琉璃仙境,道士與樂儀隊也了一樁善事。

回到家中,等待我們的是巫婆擺設的祭壇,一位擔任巫婆譯者的老婦示意我們蹲坐在客廳兩旁,一長串的咒語之後,巫婆把手中的肥豬肉,用小刀切成一小塊一小塊往我們頭上揮灑。守喪期間不能剪髮的舅舅,髮量在這段期間內增生不少,頭頂的地中海禿成了肥豬肉最佳的降落點,巫婆切得最大塊的肥肉也直接命中那塊寶地。接著,巫婆被外祖母附身,我們被一一叫喚到外祖母面前聽訓,並接受祝福,結束了這段說長不長、說短也不短的日子。

道士與巫婆,經文與palisi,一場外來宗教與傳統信仰的交叉,同出現在一個畫面上,格外的讓人感到不協調。喪葬儀式在人類學的調查中,一直是最能顯現出群居部落共同的生活規範,其中包含儀式、禁忌、圖騰、話語、互助等符號系統,某種程度可表達了部落中人與人之間的關係,以及這個部落目前所處的狀態。隨著現代生活越來越進入部落生活時,個人的喜好也逐漸取代了傳統的加持,但卻無法凌駕而產生了這一場交雜派對。舅公的道士、外祖母的巫婆,正也展現出了一個內在信仰的轉移,說是衝突,也說是一種關係的妥協。倘若這是所謂的文化融合,我有幸的參與了融合過程中的不協調。但我想,那快百歲的外祖母,倘若地下有知,又會如何看待這場“盛大”的告別式?

(本文亦刊登於台灣立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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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則留言:

  1. 喪禮的最高潮是出殯那一天,平常時間錯開的道士、師父、巫婆全在這時候出現,還有一票樂儀隊.....肥豬肉到地中海禿....真的很有趣又好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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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 我們家是不正經一家人,連喪禮都笑話一堆。那場tuba部落牧師一直歌頌的喪禮,也讓我很懷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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