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民國84年"姓名條例"修正以來,原住民回復傳統姓名有2,683人,羅馬拼音並列登記22,501人,出生登記傳統姓名的人數有232人。若以民國99年底原住民人數51萬2,701人作比較,粗略用2萬3,000人作為恢復傳統姓名的人來計算的話,恢復傳統姓名的原住民大約只有4.5%。很榮幸的,我和大姐馬利漾.西浪是原住民回復傳統姓名及羅馬拼音並列登記的其中二人。
泰雅族命名的規則很簡單,我們沒有姓,是用自己的名字,後面接著父親的名字。像我的名字是比恕依,大姐的名字是馬利漾,西浪是我們父親的名字。我的名字就叫作比恕依.西浪,大姐的名字叫作馬利漾.西浪。我父親叫作西浪,祖父叫作依凡,我父親叫作叫作「西浪.依凡」,但因為泰雅族連名時,遇到母音有轉音,所以我父親的全名時應該讀作「西浪.聶凡」。
我在民國86年五專畢業前半年恢復了傳統名字。在這14年間,常常被人詢問「請問貴姓」,我都會簡短明快的回答「我們沒有姓」,大多都會看到那個人驚訝的表情,然後我再耐心解釋自己的名字。很多時候,我都會被叫作「比小姐」、「西浪小姐」、「依恕比」、「比怒依」。十幾年間早已經習慣,尤其每次只要訂房、機票、政府單位辦事(喔,除了我的家鄉桃園復興鄉),需要用到名字時,都會耐心解釋我的名字應該怎麼理解。
大部分,我總是會耐心的解釋自己的名字,心想並非所有人都懂台灣原住民不同族群命名的規則,只要慢慢解釋就可以讓他們了解我們泰雅族命名的規則。大部分的人都會願意聆聽和尊重,即便不會發正確泰雅語的,也會用比恕依稱呼,但有時候還是有人不願意學習,甚至也有人叫我「維士比」、「比基尼」的,我還以為他們是聽不懂,又認真地解說自己的名字,不過得到的答案,卻是「你的名字這麼長,反正都有個比字,這樣叫比較好叫。」這時候,我就會動怒。
前兩三個禮拜,大姐去醫院看病,正在候診間時,聽到診間的護士小姐叫著「馬利漾.西瓜」、「馬利漾.西瓜」,她說原本不想承認的,但礙於不想錯過掛號而起身。她繼續說,當我走進了看診間,特別用字正腔圓的國語跟護士小姐說:「小姐,我叫作馬利漾.西浪」,沒想到護士小姐竟然說:「聽得懂國語嗎?」大姐當場大聲說:「小姐,我剛說的不是國語嗎?」大姐當然是用講笑話的心情跟我們分享了這一個經驗,我很能體會她的心情。就像我常常被人叫作「比"怒"依.西浪」一樣,明明知道這是在叫我,但是非常不想承認。
有一個很特別的現象,當我在介紹自己的名字的時候,用泰雅語幾乎所有人都記不起來,但若是加上了,「你可以用英文『be sweet』,或者閩南語『比人卡水』」當註腳,很多人一下子就記得泰雅語正確的唸法。雖然這樣也很好,但大家對英文的接受和了解程度,是泰雅語遠遠追不上的。我們擔憂全球化,力求在地化,除了擔憂夾帶著經濟、資訊全球化之外,也擔心在地的文化和語言的流失,但在地的文化和語言,當然卻好像只在乎閩南、客家,甚至還以為全台原住民的文化、語言和膚色只有一種,膚淺得讓人驚訝。
其實我一點都不想再說我父親一生中三個名字,後面兩次是不同的政權就會讓他變一次名字之類的歷史。歷史太沉重,對我父親來說,即便他叫作卓武玉,但這個名字僅止於在於他到村幹事或者鄉公所申請甚麼補助或津貼時才會用到,有點像是到衙門時草民某某某在此的感覺。部落裡,大家都只稱呼他西浪、西浪長老,恢不恢復傳統名字對他來說一點都沒有差別。我這才能夠了解14年前,當我20歲跟父親討論我要恢復傳統名字時,當下他的反應。他說,他不懂我為何不要和他一起姓卓,他叫作西浪.聶凡,日本時代叫作松本一郎,現在叫作卓武玉不是很好,大家都還是叫我西浪,哪有甚麼變。
而是我,一個因為工作必須離開部落和家人的我,除了恢復自己原來的名字之外,這個名字更成為我離開部落後,連結我族和我群最直接的標誌。這幾年,也因為自己的名字連著父親的名字,有一種與泰雅Gaga形影不離的感覺,一直認真、努力的過生活,這幾年,雖然沒有和爸爸一樣繼續使用漢姓,但我知道,我的原名更成為父親的驕傲。
參考資訊:
1、原住民回復傳統姓名及羅馬拼音並列登記統計表(中華民國100年6月底止),內政部網站
2、內政部統計通報,一○○年第三週99年底原住民人口概況
3、姓名條例、姓名條例施行細則、台灣原住民回復傳統姓名集更正姓名作業要點。
延伸閱讀:
1、Mayaw Biho(馬躍.比吼)拍攝之記錄片:「請問貴姓」(2002)、「一直變大又變小的
名字」( 2002)、「不願與你同姓-當羅密歐遇上葉莉茱」(2002)、「換與不換之間」(2002)。
2、Salone Ishahavut(莎瓏.伊斯哈罕布德)「道島哇徠-百家姓外的大姓」(20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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