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1年1月4日 星期二

愛它,請不要吃光它!

文、照片/ 屋米

假酸醬的葉子放入粿上山芋頭乾粉的五花肉,再用甘蔗葉
或牧草葉包裹、月桃葉繩綁好,放入鍋內水煮,就是好吃
的奇拿富(排灣語cinavu)。
依據庭院裡的植物,就可以判斷主人的族別!我曾經在中高海拔的新竹尖石泰雅部落,看到一株長得奇好的假酸醬(排灣語ljavilu),植株高大,葉片也大得嚇人,包奇拿富(排灣語cinavu)通常要用兩片假酸醬的葉子,但那株只要用2/3的葉片就搞定,而主人的媳婦正是魯凱族人。如果庭院裡雜草叢生,別懷疑,那肯定是吃草的民族-阿美族!

這個社區很排灣!臉上帶著藏不住的笑意,躡手躡腳的從長滿棘刺的刺蔥(排灣語tjanaq)枝幹上採下一片羽狀葉。大白天在社區庭院裡採花賊,實在太容易被抓到。趕回家的電梯裡,瀰漫著刺蔥葉子油腺釋放出的特殊香味,共乘的女士走出電梯說道:「不要以為這個社區的植物沒有噴灑農藥,還是要小心一點...」

社區裡僅有的兩株刺蔥是某天傍晚不經意發現的,當時天色晦暗,依稀記得那個方位應該是栽種竹子,怎麼有高約100公分,疑似香椿的植物出現?心中盤算著,如果是香椿,以後就有香椿炒蛋可以吃了。走近一看,枝幹、葉表有刺,用手搓揉葉子,熟悉的氣味從鼻腔直灌腦門,記憶裡的好滋味像一本食譜,啪啪啪...開始不停地翻動。

小時候vuvu會到河邊i saili(撿煙管螺、排灣語),saili是一種溪流裡生長的煙管螺,在河岸邊水流較緩、腐植質較多的地方比較容易發現,亦或是吸附在石頭上,我們稱撿拾煙管螺叫「i saili」或夾雜中文「撿saili」。撿回的saili有兩種吃法,一種是用老虎鉗剪去尾巴,佐上薑、蒜、辣椒、九層塔、醬油、糖、米酒快炒,吃的時候從saili屁股(殼口部位)用力一吸,再用舌頭把口蓋與螺肉分離、吐出口蓋,一氣呵成乾淨俐落吞進肚子裡。另一種吃法則是加點鹽、刺蔥煮成saili湯,煮出來的湯汁呈現漂亮的青綠色,吃法需要一點工夫,吃saili的時候必須用臼齒取代老虎鉗,先把saili的尾巴啃掉,再從saili屁股(殼口部位)用力一吸,再用舌頭把口蓋與螺肉分離,吐出口蓋,也是一氣呵成的吞進肚子裡。刺蔥有去腥的功能,水煮的saili一點土腥味都沒有,吃完齒頰留香。食材不浪費的最高境界就是,vuvu把刺蔥放到嘴裡吸允,將煮軟的葉肉吃掉再吐出帶刺的葉脈。

刺蔥,Zanthoxylum ailanthoides Sieb. & Zucc.,又稱
食茱萸,排灣語tjanaq。排灣族人摘食其嫩葉,當作煮
菜的調味料。
蓋牡丹水庫之後I saili的機會變少,現在到台北工作更不可能吃到saili。但那刺蔥的滋味偶爾還是可以回味,只是搭配的主角換了。以前吃過吳郭魚佐蔥、薑、再加上一點豆瓣醬、刺蔥,用鋁箔紙包起來烘烤,滋味也是好吃得不得了。電梯裡女士好心的提醒,抵擋不住回憶好滋味的衝動,忘了買鋁箔紙無法用烤箱烘烤,只好把於魚清洗乾淨後加入刺蔥,用紅燒的方式烹煮,味道差強人意。吃不完的刺蔥,則是晾乾,早餐煎蛋時捏碎加入,增添煎蛋華麗的口感。

社區庭院裡出現刺蔥,讓我一度以為社區裡也有其他的排灣族或是魯凱族住戶,因此花了一段時間觀察刺蔥的葉片有沒有短缺。一方面擔心社區除草的時候會移除刺蔥,另一方面也擔心小小的兩株刺蔥,如何能滿足饕客的需求。好在,這些都多慮了。社區庭院的園藝工作人員,似乎沒有要移除刺蔥的意思;嫩芽確實有採摘的痕跡,但不至於供不應求。只希望社區的住戶們,愛它,請不要吃光它!

(本文亦刊登於台灣立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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