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0年12月13日 星期一

原住民的單一故事的危險性

文:莎拉公主的莎


「對於部落,妳講的根本都是錯的!」我怒道。

「部落耆老都還在,妳裝什麼懂!」她也不甘示弱地回嘴。

「連部落都不回去的人,妳哪有資格說話!」我發狠說。

此話一出,餐廳內沉默許久,我知道自己說錯了話,然而這段對話是在今年初,與久未聯絡的堂姊聚餐時,因為彼此意見相反所產生的爭執磨擦。之後一直把這件事情放在心上,反覆溫習並檢討了一段時間,事實是,刻板印象原來不僅充斥在原漢共存的社會裡,可恥的是,連身為原住民的我也不例外。

前陣子在網路上不斷被轉寄一位知名的奈及利亞旅美女作家Chimamanda Ngozi Adichie的一場演講影片,主題名為「單一故事的危險性」,充滿幽默詼諧的語調與聰穎慧詰的思想,底下聽眾沒有一位不被她吸引,並抱以熱烈掌聲。

從她口中所傳遞的每一字句,對於大家以為非常了解的人事物,撞擊了人們早該明瞭的簡單道理。

我總覺得要完全的了解一個地方或是一個人,
但不去了解全部的故事,是不可能的。
述說單一故事的後果是人們的尊嚴被奪去,
讓我們看不到人類的平等,
只強調我們有多麼不同,而不是我們的相同處。

才不過30出頭的女性作家,Chimamanda無論對於一個國家、一個族群、或不斷被複製的說法與故事,句句正中下懷,使人揉進她那強烈又深沉的演講裡。

才不過幾天,澳洲卻發生一名澳洲原住民女大學生到一間原住民組織應徵,卻遭到拒絕聘僱,並不是因為她的能力太差、或學歷太低,令人氣結的,竟然只是因為她的皮膚太白,「種族歧視」竟然也發生在同一族群身上,這恐怕很難撫平此等羞辱。

「單一故事會造成刻板印象,而刻板印象的問題就是他們並非不正確,而是不完整。讓一個故事變成了唯一的故事。」與Chimamanda的演講內容與澳洲女學生的遭遇對照,卻十足諷刺。

我們當然希望在這多元族群的社會裡,能彼此欣賞、尊重,但有時錯誤的單一故事轉述再轉述,反而產生更多迷思與混淆。

而最近不知道為什麼,很常被問一句話:「啊!看妳這樣子,也是漢化很深了。」聽了之後難免心裡不舒服,但與其說原住民或部落被漢化,更令人想反問,難道穿族服、輪廓深邃、一口山地腔才是真正的原住民、才懂原住民文化嗎?若僅以外在條件評斷,直接設立「原住民身分標準局」,擬定一套標準作業流程、依照輪廓深邃的程度作為評斷漢化的多少,豈不是省事多?

但心呢?真心是屬於什麼?原住民?還是擁有原住民身分的平地人呢?雖然這樣說太過嚴厲,但同一族群卻彼此質疑,單一刻板印象莫過於傷人心。

回憶兒時Yutas(泰雅語:爺爺、外公輩)經常說「Inlungan、inlungan」,指的就是一個人內心的真實想法,且憑良心去思考,家中長輩在日常生活裡,身體力行作一個原住民應有的倫理與謙遜良知。

幾年前走訪一些部落、透過與族人討論民生問題亦或政策議題,慢慢有一些覺醒後便開始學習批判,但卻替自己設下了一個隱形框架,看完Chimamanda的啟發性演講後,尤其對與堂姊之間的爭論,則感到相當愧疚,只期許自己以後遇到任何事,能不違背真心、放下偏見,我想如何看待自己與尊重其他族群,才是最重要的課題。

(本文亦刊登於台灣立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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